郎贝格|18.1给辅导学生的十堂课(1)

我是上个世纪 70 年代学的心理学,取得了博士学位。那些年间,我曾与一位二十来 岁的女士同坐,我从她那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我父亲曾对我做过很怪的事。”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个年代还不存在针对童年性虐待公开、专业的讨论,没有 任何涉及这一主题的书籍、讲座、课程。乱伦只有弗洛伊德提到过,他说自己从女病人那 里听闻,但声称那不过是想象出来的。我的一个导师也持相同看法,如我在前面一章所 提,他告诫我不要被这些故事套住,否则我会让病人的精神病恶化。我不断听到其他女性 述说相似的故事,最终选择相信这些她们,而不是我的导师。

我在费城接受一位女性主义先驱人物的教导,逐渐听闻强奸和家庭暴力。我也曾辅导 过越战退伍军人,将自己浸泡在 PTSD 的世界。我开始阅读纳粹德国时期的大屠杀文献, 以便理解创伤(那时连名字都没有)及它对人类的影响。我逐渐理解了性虐待是暴力的一 种,是对权力的滥用,是一种创伤,是一种压迫和剥削。

我听到了闻所未闻的邪恶和苦难。我见过女人遭受长期残酷的暴力,施虐者是她们的 父亲、祖父、叔叔和老师。我曾帮助过的一位抑郁的女生,被人用她的吹风机电线勒死。 我正在辅导的青春期少女,她的父亲从我的办公室被带走,铐着手铐离开,因为他一直在 性虐待我的辅导对象。我发现过一个九岁的寄养儿童,因家中的性虐待而被带走,寄养在 一个“基督徒”家庭,又在那里遭到虐待。我发现,自己跳入了一个不可言说的苦难深坑, 那时我还不到三十岁。

这些事件对我的塑造极大,神使用绝望的人教导我如何对抗当下的邪恶。他教导我, 不论他人怎么说,都要聆听他的声音。那时很多人都声称,这样的虐待不是真的,不可能 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是女人想要获得关注,我被她们骗了、洗脑了,心理学是邪恶的。

我逐渐学会了如何远离周遭的噪音和人的声音,努力聆听神的声音,了解他的意念、 他的心。我开始从越战军人身上,从大屠杀文献中学习如何应对创伤。我见证了暴力是如 何剥夺人类的声音,粉碎关系,滥用权力。我逐渐理解了压迫可以摧残灵魂,制造绝望。 残酷的不公摧残了人里面神的形象,使他们远远少于神呼召他们成为的样子。实际上,残 酷的压迫可以使受害者变成压迫者。

神花费多年教导我生而为人是什么意思,苦难对人类做了什么,以及如何减轻苦难、 帮助他人痊愈。他领着我去上学,那些受苦的人就是我的学校。他好像在对我说:“孩 子,过来,让我带你看看人类的苦难。”他的学校始于我童年的玩伴,他透过我父亲的人 生继续教导我,如今这课堂仍在继续,还有许多可以学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学到 了许多关于人类的伟大功课。他们在受苦,许多人的苦难都无以言表。他们被侵犯、践 踏、虐待、压迫、拐卖和消声。神的形象已经因堕落而破损,但在有些人里面,这形象遭 到了残酷的践踏和粉碎,以至于几乎无可辨认。

接着,多年后,神又在他的学校里为我添了一门课。那时他对我说:“孩子,过来, 让我带你看看我的教会。”他将许多牧师带到我面前——牧师和他们的儿女,牧师和他们 的太太。他将疲惫、倦怠、挣扎于侍奉和婚姻张力的牧师带到我面前;他将被教会消耗殆 尽又吐出的牧师带到我面前;他将爬着回来的宣教士带到我面前,因着大量的工作和过少 的资助、禾场上的分裂、从未处理过的历史和创伤——例如恐怖主义者的强奸和绑架,他 们崩塌成一摊废墟。我面对着受害人和牧师,以及有时候受害人兼牧师。我因在牧人中间 所见的而悲伤,许多都疲惫不堪,经常被神的百姓利用完后扔到一边。

然后有一天,神让世界崩塌,我进入了黑暗的深水。在那里,牧人使羊变成受害者, 宣教士强奸他们去服侍的当地人,牧师滥用权柄侵犯教会里的妇女。我遇到了凝聚起来保 护施虐者而非受害人的教会,我看到了罪被隐藏和忽视,而非曝光在神的光中。牧人和教 会成了捕食者,体系和组织成了保护对象,而非羊群。

我辅导过一个把妻子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基督徒”领袖,他一直歪曲事实,告诉我,我 还年轻,不理解有时候在家庭中一点点暴力是必须的,这样才能达成神的旨意。我致电一 位牧师,告诉他教会里的一位女士正处于危险之中。但他却将她送回家,因为毕竟那才是 她属于的地方。我曾辅导过一个被她的牧师性虐待的女孩,教会领导层帮助那个牧师搬 家,以便他可以在别处继续他“满有果效”的侍奉。“我们可不想让一个小小的错误毁了一个 这么有恩赐的弟兄,不是吗?”我曾辅导过对色情上瘾的牧师和宣教士,他们与教会里的 姊妹发生性关系,他们招妓,有的人还喜欢小男孩。

我挣扎了。我挣扎于难以置信、愤怒、愤世嫉俗和论断。我希望能扭转局面,这时潜 入了一种微妙的傲慢。傲慢总是假设一种优越性,愤世嫉俗会把人往坏里想,我这个指责 基督的教会就像粉饰的坟墓、充满虐待和不义的人,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充满了骄傲和苦毒 的粉饰坟墓。我变成了我所鄙弃的——一个照顾其他粉饰坟墓的粉饰的坟墓。

当我意识到我无法再继续做我眼前的工作时,那一天我里面逐渐发生了改变。我已经 来到了自己的尽头——我的技能、我的耐力、我的韧性、我的意愿,全都到了尽头。我无 法想象自己再次进入那黑暗有毒的苦境,我被自己所医治的疾病感染。我在神面前俯伏于 地,告诉他我不想干了,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于是开始指教我。他教导我,这不是我的工作,而是他的。我不过是获邀参与他正 在世上做的工作。这不是我的重担,而是他的。我不过是获邀成为他的伙伴,与他一同在 世间行走。随着时间推移,我从这位伟大的教师那里学到,他不仅想要我看到人类、理解 苦难、看到他的教会,而且希望我能领会他对这一切怀有怎样的心肠。他对受害者的心— —性虐待、糟糕的教会、侍奉压力的受害者,倒是不难理解。但他对虐待羊群的牧人的 心,则更难领会。然而,他温柔地坚称,他的教导不仅在于揭示虐待的真相,而且还在于 赐下他的心肠。离了这一点,信息就会摧毁和败坏持守信息的人。你看,这个世界上存在 剧毒,你没法去亲密触摸自己和他人生命中的那些剧毒,却不被污染和毒伤,除非你里面 充满了神的意念和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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